山东的堂弟明阳寒冬腊月来东北玩,下了火车,先是感刺骨的冷给他一个下马威,接着脚跟没站稳,一个实扑的仰巴叉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见面礼。之后的几天,明阳找各种借口躲在房间里不出去。父亲和他开玩笑,当初为什么叫闯关东,这东北凭你怎么想,也想不到连走路都是一个难过的关吧。明阳连连说想不到。适应期的那几天,只要他的脚一碰到冰雪地面,立即成了木偶,手脚都不听使唤。
明阳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挺大一个人会为了走路发愁。
他还不服气,一再地说,走这路,好比小孩子学走路,多摔几个跟头自然就会了。说是说,因为第一个跟头摔得厉害,每每走路都是胆战心惊的。当然,打怵也得走,一个又一个跟头地摔,终于摔出点经验,并非常文艺地总结出,这走雪路吧,脚重不得,得有蜻蜓点水的灵巧劲儿。
闲的时候,明阳将自己捂得跟个面包似的站大街看风景。看久了,便能说出个一二三。明阳小学只上了一年,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上厕所识得男女,文化的事基本和他不挨着。但是,没文化并不能说明没思想。每次从街上回来,我都能听到他总结性的发言。他说街上的女娃子,走路都跟跳舞似的。他估摸着,东北人个高,是走雪路走出来的,骨骼只有活泛了才能长得开,开了个头自然高。我觉得,明阳说的在理。叔叔家的几个孩子都比较矮,不只叔叔家的,伯父家的,姑姑家的,相比我们几个在东北出生和成长的孩子,身高都不占优势。看来,气候上的安逸不见得好,惬意得让人连个头都梳于长了。
明阳喜欢东北的房子,保暖。看外面冰天雪地,一副冻死人的架式,进了屋子却享福。我体会到他说的享福。我去山东那会儿也是冬天,太阳一出来,屯子里的老老小小都出去晒阳阳。我也晒,顺便还能听听上百岁的老人家说古。白天好过,早晚没辙,到处找不到热乎地方,我只好每天围着屯子跑马拉松,以保持体温不在零下,一等熬到钻进电热毯捂出的热被窝,一天才算完满。
明阳的出行比我舒适,除了北方的冷和路滑,便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了。好多的第一次都让他啧啧称奇,尤其是吃。冰糖葫芦,冻梨,酸菜炖粉条,干豆角炖肉,吃了水豆腐再吃冻豆腐,薄得像布一样的干豆腐是闻所未闻,就别说吃了。明阳问我对老家吃的记忆是什么。我的记忆也是明阳的记忆,那时候我们都小,对吃的记忆最鲜明,最好吃的当然是明阳的母亲-----我的婶娘炸的藕合了。再就是奶奶做的除夕晌午饭,十印的大锅,猪肉,白菜,粉条,加上凉水,满满的一大锅,一大家人一人一大碗,桌子都不上,呼噜呼噜一阵儿,吃饱了喝得了,一年一顿的年饭就结束了。和明阳说这事,免不了伤心难过,这些吃的记忆已经连同两个故去的人,奶奶和婶娘一起走远了。
明阳来家的那段时间,家里人都高兴。尤其是父亲,有血脉扯着,多久不见,见了就是亲人。明阳也懂事,一个务实的山东汉子的形象,叫人踏实。我还劝他,这么喜欢北方,就在这里扎根吧。他说,在哪生就在哪活吧,离不了。因为他受的教育少,我一直担心这个弟弟未来要怎么发展。明阳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不碍事”,甚至结合着他来东北走路的心得:人哪,多摔几个跟头就知道怎么活了。
明阳后来的发展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一个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的人竟然选上了大队书记,而且是全票。他说村里人信任他,不只是因为他的办事能力,还因为他没文化。别人去开会都是一个人,而他,开个屁大的小会也要带着秘书,村里事无巨细,他一个人永远玩不转。他说这样正好,省得他犯错误。错误一个人犯比两个人犯的基率高。秘书不只扶植他的工作,同时也起到监督作用。他又说了一句经典的话,清官从来不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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