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人进来的,问有没有空房间。我说有,她没有像别人那样要挨个房间瞅一瞅,便开始登记入住。她的模样清秀,短发,黑边眼镜衬出皮肤的白晰,身材高挑,白色T恤衫配牛仔裤,轻松随意。有点微微的水蛇腰,大概挺一挺身子就没有了。我感慨,年轻是好,怎么样都好看。她说话轻声细语的,文明,文净,一看就是那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从背的包包上猜,应该是在校大学生。
小店常有她这样的住客,尤其是节假日,白天在繁华的中央大街逛累的学生多选择经济实惠的小店,连住带上网,一晚上花个四五十元,尤其是小情侣,为了省钱,饭都不在外面吃,在房间里泡包方便面就解决了。
登记时,我问她是一个人吗。她说还有个同伴。我说按规定,两个人都要登记的。她说同伴来了再说吧。她选了203房间。我去给开房间门时,突然想起来,之前她来过店里,和她一起来的女生高大,穿着和她一样,比较中性,看背影以为是一对情侣。或者是因为这点特别吧,一下子勾出了我的记忆。女孩子入住不久,便来了个女孩儿点名找她。这个女孩儿的穿着和她属于不同的风格,衣服裤子都镶着流苏,双肩背的背带下面还缀着两个小布人,一走一咣当,一张娃娃脸倒是蛮可爱的,只是眼睛画得跟熊猫似的。我让她登记。小女孩儿说,她不住,呆会儿就走。我想不出,这样两个风格不搭的人在一起会有什么交集。
女孩子进房间不久,先前进去的女孩儿来到前台,小声地问,有没有卫生用品。我没听懂。她再说一遍,我拿给她纸巾。她说不是。我说是卫生巾吗,店里不卖,不过,我用的,她若不嫌,可以给她一个。她说不是。我瞅着她,不明白她到底要买什么。她停了停,声音稍稍提高了些,她说她要买安全套。我听懂了,是安全套。我竟然滑稽地重复了她说的话,哦,是安全套。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遮掩,开始手忙脚乱地在柜台下面的盒子里翻找。还好,找到了,递给她时竟然不敢看她的脸。她什么也没说,平静地接过去,转身走了。
我的脑子有点乱,里边一遍遍地回放她的样子,眼睛,鼻子,嘴巴,甚至那双纤细的手。我确定自己没看错性别,她真真的是个女孩子,是那种不错的人家养育出来的女孩子,知性,文明,甚至身上还有股子迷人的艺术气息。可是,一时间,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孩子是同性恋的事实。不是偏见。多年前看过李安执导的电影《断背山》,影片结束,想不到,我会被两个爱得水深火热的男人感动。电影里的男主角所以打动人心,是他们的专情,而这个女孩子,也会有那样的际遇吗。何况,世俗还没有宽容到像接受电影一样接受他们和她们,电影必竟是电影。
女孩子子回房间后,房门再也没有开过。听不到任何动静,世界被一扇门关住。我想,世界的许多事都被这样的门关着吧,只要不开,就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原来,这个世界永远都不是眼睛看到的样子,有些秘密是不需要解开的,就像某些伤口。也可能,不是伤口,是有些幸福被别人想得像伤口一样吧。
两个的女孩子在房间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我怕先入住的女孩子不好意思面对我,叫服务员结的帐。不是我想多了,之后那个女孩儿再也没有来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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