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爱情才是这世上最蛊惑人心的东西。

——阿依

多年前，我觉得，如果我的爱情不是因为情蛊而产生的话，我一定会对那个女孩说，我愿意陪你走完一生一世。可是多年以后，我才发现，我的爱情是那么脆弱，当与我心中重要的东西相提并论时，爱情根本不值一提。

——阿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谓爱情，其实是一眼万年。

凤凰的烟雨，青烟袅袅，阿杰撑着一把伞，走在小巷中，抚摸着古老的青石墙，脚上的鞋子被打湿也无妨。不多会，一双秀气的鞋子映入阿杰的眼帘。阿杰的视线慢慢地向上，不多时便见到姑娘脸上

明亮的眸子，阿杰有些呆住，他从未见过如此澄澈干净的眸子，随即他又为自己冒失的行为而感到脸红。姑娘从阿杰身上走过，衣袖似是不小心擦过阿杰的身上，左手的银镯子在雨巷中闪着温润的光。

那天夜里，阿杰的梦中多了一个雨巷中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却不是结着愁怨的姑娘，而是一个有着如小溪般清澈双眸的姑娘。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二次见到她，是在盛大的篝火晚会。那一天，她穿着绚丽的花衣，一袭百褶裙将她变成了春天里的花仙子，她的头上是精美的银花冠，花冠前方插有6根高低不齐的银翘翅，上面是二龙戏珠图案。

火光跳跃在她的脸上，阿杰觉得，此时她的笑靥在他的心中已经种下了一颗名叫爱的种子，并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生根发芽。阿杰看着火堆旁的姑娘，他想到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阿杰决定追求他心中的姑娘。他找准时机，前去搭讪，姑娘很友好，告诉阿杰自己的名字。

“阿依，阿依，这名字真好听。”阿杰夸赞道。阿依羞涩一笑，告诉阿杰这是阿妈给她起，是月亮的意思。

经过阿杰一个月不懈的努力和追求，阿依终于与阿杰一同坠入了爱河。阿杰知道阿依是个苗族女孩，刚过18岁，正是如花的年级，家中的父母开明，兄弟姐妹众多。但阿依却不对阿杰刨根问底，她只知道阿杰20岁，是汉族人，自己做些小生意，无父无母，是自己的意中人。

热恋时，两个人每天都要见一次面，因为阿依家住得偏僻，阿杰为了每日与她见面，在苗寨租下一间房子。但不久后却因为自己的生活与苗寨格格不入，单凭自己一米八的身高，在平均身高为一米五八的苗寨，就常会被当做怪物一样看，再加上习惯了法制社会的人，人治与遵守《苗王约法》中种种条例对汉族人来说简直不合理到了几点，所以对他来说苗寨就仿佛是没有脚的小鸟降落在地上，阿杰觉得，他离死不远了。面对阿依清澈的眼睛，阿杰答应她留下最后一晚。

那天晚上，阿依为阿杰准备了丰富的晚餐，在阿依热切的目光下，阿杰多添了两碗饭。

阿杰离开苗寨后，发现对阿依的爱似乎已经深到不能自拔了，无论做什么，他都能想到阿依，抬头望着天空时会出现阿依带笑的眼睛，晚上看着月亮时会想到阿依的名字，最后想到阿依，阿杰觉得，可能此生的伴侣非阿依莫属了，想到这里，阿杰傻傻地笑出声来。

阿杰每一天都会给阿依打电话，一天，接不到阿依的电话，阿杰心中十分着急，也忘了苗寨这地方曾给自己带来的烦恼，尽最快的速度赶到，此时天黑了，阿杰看到阿依安然无恙，只是手机摔坏了，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暗想着到自己二十二岁，就和阿依结婚，这样就可以每天见面，不用因为一些未知的事情而感到恐惧了。

那天晚上，阿杰歇在阿依的闺房，阿杰看着屋子里的刺绣，他指着一只鸳鸯问阿依有什么寓意，阿依说苗族的女孩的刺绣绣的动物代表她想要嫁的人，绣龙和凤代表着女孩想要嫁一处富贵人家，鸳鸯代表没有攀龙附凤的心，只想嫁给一处普通人家，说着羞怯地看了阿杰一眼。阿杰心领神会，投给阿依一个深情坚定的眼神。

阿依晚上宿在邻居家里。阿杰晚上将阿依的房间仔细逛了个遍，最后被一个小坛子吸引，他好奇地打开，却被里面的东西下了一大跳，原来里面有许多的昆虫和小动物，有些已经死去，散发着腐臭的味道，阿杰的胃有些抽搐，他看到坛子上有几个文字，是苗文，他把它用手机拍下来，准备询问懂苗文的朋友。

那一夜，阿杰一夜未眠，这一次不是因为思念，而是因为未知的恐惧，因为从小生活在凤凰，对于苗族的蛊也是了解几分的，苗族素来有着“无蛊不成家”的传统，利用蛊来控制人是苗族人的专长。

第二天天一亮，阿杰连早饭也不吃，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苗寨。回到凤凰，阿杰马上联系一个懂苗文的朋友。

在饭馆里，阿杰听到朋友的翻译，身上被冷汗浸透。“情蛊，呵呵，”阿杰自言自语起来，“难怪我像着了魔一样地爱着她。”

阿杰仔细地查阅了苗族所有有关于情蛊的资料。

“情蛊，相传为湖南湘中及湘西地区古梅山苗族女孩子特有巫术，十年方可得一情蛊，此情蛊可下在饭菜中，也可下在服饰上，苗族女孩子都以此情蛊下在自己的情郎身上。亦可请巫师做法将蛊制于符上，女子配带此符时时许愿，便可以使心上人永远死心踏地。

蛊是指将上百种毒物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蛊。而最毒的蛊叫情蛊，中蛊之人一想到自己心爱的人蛊就会啃噬他的心，让他心痛。只有见到心爱之人，疼痛才会停止。

情蛊可是算是蛊中的极品。要是中了它，人就会失去意识，整个人都臣服于下蛊之人。会用情字是因为中蛊的人会认为自己爱上了下蛊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在那个人身边。也有传言只要有情蛊，就可以让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阿杰心惊肉跳地回忆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阿依下了情蛊，是第一次在小巷里看似无意的衣袖的碰撞，还是在苗寨离别时那殷勤的一次次盛饭。阿杰此时没有意识到原本可爱美丽的爱人此时已经变成一条吐着毒信子的美女蛇了。

阿杰开始一遍又一遍试探着阿依，企图得知自己的蛊是如何中的，但是阿依确实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阿杰的心中，阿依已经不是一条美女蛇，而是地狱来的魔鬼了，甜蜜的午夜美梦中的明眸善睐已经变成了魔鬼恐怖的笑容了。

阿杰决定自己找解救之法，他不想一辈子受人所制。可惜所有的解蛊之法都指向一个人——下蛊之人，也就是阿依，唯有阿依的鲜血可解。阿杰把阿依从苗寨中骗了出来，将迷晕后取了她身上的血喝了下去。趁她昏迷之时离开了凤凰。

多日后，阿杰重新回到了凤凰，他想，自己这样做，阿依应该知道原因，不会原谅自己了。当自己的情蛊解了之后，阿杰发现自己开始想念阿依，但每每想到自己被她下了情蛊之后，又对她恨了起来，在爱恨交加中，阿杰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阿依了。

几个月后，阿依同族人成了婚，那时候她已经快二十岁了，在苗族女子二十岁已经是老姑娘了，过了二十岁不嫁，就要被嫁给苗族的各路神灵，这并不是什么神圣幸福的事，所有嫁给神灵的姑娘，死亡才是她们真正的最后的归宿。所以阿依的父母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最终阿依嫁给了一个忠厚老实的苗族小伙子。

多年后，阿依带着几个孩子在凤凰的小巷中与人到中年，满目沧桑的阿杰重逢。阿依终于有机会问清当年的疑问：

“当时为何不告而别？”

阿杰早已不是当初冲动的毛头小伙，他平静地说道：“因为当初你给我下了情蛊，我用你的血解毒，之后就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阿依惨然一笑：“呵，如果我真的给你下了情蛊，你以为我不愿意，你当真解得了吗？”说完对着阿杰轻蔑一笑，“谢谢你，解开了我多年的疑惑，其实，最厉害的蛊不是情蛊，而是爱情，爱情才是这世上最蛊惑人心的东西。而我才是最不幸的人，中了你的爱情的蛊。”

此后不管多少年，与阿依初次相逢的场景总是与最后一次重逢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午夜梦回时，阿杰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阿依轻蔑的笑容和她的那句“爱情才是这世上最蛊惑人心的东西”。

后记：这是在凤凰时听到有关于苗族的巫蛊之术所产生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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